放下电话，我独自出门，阳光正好，世界喧嚣。

我走在马路上，我知道不能被闯死，我不能害别人。

我走啊走，水光潋滟，河边小路上尽是说话的行人。

曾经的周日，我与林欢欢睡了一上午，中午吃完饭，傍晚就到河边，手牵着手散步。

我不能跳下去，我怕有人会救我，万一救我的人没有上岸，我的罪过就大了。

我接着走，走到高楼上，下面没有人，远处有个环卫阿姨。

我想我要是跳下去，这幢楼的人也要跟着倒霉。

我的尸体被抬走后，阿姨还要清理地上的血迹。

我在楼顶远看，远处有一座小山，郁郁葱葱，三个小时应该能爬上去，是个好去处。

我爬到山顶的时候，世界已经漆黑，耳边传来昆虫的叫声，抬头竟然看到满天星辰灿烂。

我长吸一口气，微笑着纵身一跃。

手被拽住，我转头看到安文拉着我，还是面无表情。

「你一直跟着我？」

「奶奶怕你想不开，让我跟着。」罕见听她说话。

「婆婆是好人。你放手吧，谢谢你和婆婆，你就说跟丢了。」

她还是死死拉着我不放。

「我活着也是受罪，你放手是成全我。」

她不说话。

「或许你不想见死不救，那我换个地方，你别再跟上来。」

她还是拽着我不动。

我使劲挣脱，用力去推她的手：「我没有钱，没有父母，没有家，没有好的身体，没有林欢欢，我什么都没有，什么事都不顺遂，难道我想死都不行吗？是不是非要折磨我到生命的尽头。」

安文皱眉，还是拽着我：「甲状腺癌手术成功几率很大，你死不了。」

「你我都不是幸运的人。在这样的人生里，在攻克上天降临的一个个困难里，我看到了生命的意义，希望你也能。」

自我们认识以来，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的话。

「可是我一分钱也没有，下个月连住的地方都没有。」

因为林欢欢的事，我请了一周的假。明天应该上班，但我知道，我去不了了。

「先住我家，钱……再想办法。」

我闭上眼睛止住眼泪：「算了，不要再麻烦拖累你们。老天，我认输，放过我吧。」

停了半晌，安文说：「奶奶很担心你，你不回去，她不会睡觉。」

我长叹一口气，好吧，那就明天再死。

山上没有灯，安文举着手机，拉着我一步步走回家。

回到安文家的时候，灯还在亮着，屋子里有檀香。

婆婆真的没睡，正跪在菩萨面前祈祷。

见安文拉着我进来，她连忙磕头：

「菩萨大慈大悲，谢谢菩萨，信妇一定多行善事，谢谢菩萨。」

然后吃力地站起来，捂着膝盖，蹒跚地走进厨房：

「你们一定饿了，我特地把稀饭保温，快，再不喝就凉了。」

等我坐下，她又接着说：「船到桥头自然直，现在不过是上天给你的磨难，熬过去，一切就会好。」

安文坐在我身边，低头喝粥。

婆婆看向安文：「阿文，不然我把给你留的嫁妆钱先借给顾怀川……」

安文没有抬头，嗯了一声：「等到把导师给的项目做好，应该还能有点钱。」

婆婆喜笑颜开：「好啊，太好了，我们家文文果然优秀。」

婆婆进屋要去拿卡，我止住了她：「我不能借你们的钱。」

一个老人家，一个还没工作的学生，这些钱就是他们生活的保障。

况且，要是我没有治好死了，谁来还钱？

我的命已经不值钱，难道还要再拖累两个善良的生命？